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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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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六章

封國的軍士最終歸附理朝,但是他們處於考察期,並不受重用,這將軍閑下來琢磨起了以前打的仗,這一琢磨,琢磨出條密道來。

他從前尋找伏擊隱藏之地時,曾發現一條小路,當時看沒多想,那條路極陡,看著是野獸踩出的痕跡,幾乎無法過人,於封軍司軍而言,基本無用,可他聽說理朝女兵中有一支隊伍,極擅攀援,於山林中如履平地,是那位海樓大人親自挑選與闌山將軍共同訓練出來的。

提起闌山,此封國舊將不由唉聲嘆氣,他自認精通兵法,也是在戰場上打出來的,可是……遇上闌山,還是毫無還手之力,此人用兵如神,他遠遠不如,要說,從前他和闌山長輩也是交過手的,可從來未有如此敗績,闌山被洪慶逼迫幾乎致死時,他亦有兔死狐悲之傷,他們這些打仗的,最怕遇上飛鳥盡良弓藏的帝王。

沒想到啊沒想到,絕地翻盤,如今倒是理朝優勢更大。

封岸離派他出兵前,他曾進言,“陛下,如今天下已非兩國並立,而是三國鼎立,封司皆為千年之國,實力雄厚,然理朝雖為新起之秀,這幾年卻已擴收數郡,不可不防啊,如今我們攻打司國,就怕理國坐收漁翁之利。”

那時候,封岸離怎麽說來著,“理朝?什麽東西,不過幾女子上躥下跳,封司懶得搭理罷了,除掉司國,下一個就是理朝這個跳梁小醜。”

他還要從敵我雙方實力分析再勸,封岸離卻已很是不滿,“愛卿可是懼戰?”

他急忙解釋,封岸離更拿家人威脅,他再不多言,皇上不信,打就是了!不過那時,也未曾想到理朝如此大膽,他想的是吞並一些郡縣,但封國吞些司國的,也算平衡。

誰想出門征戰,再回頭竟至如斯地步,前路未成,後路全無,他的家人也被理朝所俘,理朝更言善待封國百姓,他思來想去,刀架脖子上幾次,還是帶兵來降,他尚有老母在世,心中實在牽掛,不受重用倒是正好,他打算謀個缺,從此再不舞刀弄槍,為封國舊土一方父母官,如此茍且終老罷了。

小道之事,他和老母親商量時提了出來,老母親不許他說,“哪裏有封國舊臣回封國舊土的道理,這事,你想都不要想,想了就是大禍,更不要和女帝提,我知你心中愧疚,可封岸離如何?你我皆知,理朝待封國百姓如己民,並無不妥,若是不妥,我們一家子掉腦袋,你寧死不降,都有緣由,如今倒是不必如此。”

話是如此說,可他母親當天夜裏就自縊而亡,留下一封信,說是老母年高,拖累孩兒氣節,理朝善待,可她已是高齡老人,無有一身兩國之理,還望能回歸舊土,葬入故國。

卻是用命全了這封國將軍忠孝之名,陸昭不喜歡這樣的奉獻,氣節需己全,何有旁人贈?她不多言,只說老夫人至誠,可陪葬帝陵,眼看是不許其回歸故土。

這將軍本已不想上報那小路之事,萬念俱灰,極為頹廢,如今卻又想用此功換老母回歸封土,於是,奏折遞到了陸昭面前。

陸昭看到,心想,若此事當真,則可速戰速決,先召了封國將軍來細細詢問,又開了千裏鏡,告知闌山此事。

闌山聞言,兩眼放光,“臣即刻派人去探。”

陸昭點頭,“善!”

闌山掛斷千裏鏡,馬上傳那小隊頭子來,等人來了,發現她一身土,不由奇道,“不是進城去了?怎如此狼狽?”

“害!”那女兵長是跟著闌山的老人,正好就姓侯,名侯薔,此時她也不客套,“別提了,將軍囑咐,不可取百姓分毫,我們自然聽從,又言要早做教育,我們也都熟悉,誰知入了城,我念陛下幾條短例之時,男人沒說話,城裏的女人先不樂意了。”

“我言,此城中不可再有重男輕女之事,若是旁處,只有歡呼的份兒,可此城實在奇怪,您猜怎麽著?”

闌山確實有些好奇,看向她,催促道,“快說,說完還有大事。”

侯薔也不再賣關子,“城裏的女人說,他們那城,與眾不同,重男但不輕女。”

闌山吃驚,侯薔笑道,“將軍,您說說,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?重男則必定輕女!如何能重男並不輕女?若是男女一樣,那不必稱重男,若是更看重女性,那直接稱重女,如今自己都曉得他們重男,還非加一句並不輕女,這誰能信吶?”

“你是怎麽說的?”闌山問。

侯薔答,“我先問她,重男體現在何處?她們七嘴八舌,大致意思就是說,家家戶戶不能沒有男丁,所以家戶都要拼兒子,沒有兒子養別人兒子也要拼兒子,這是重男。”

“我又問她們,並不輕女如何理解?她們便言,她們城與別城不同,女子也是極為尊貴,嫁妝極為豐厚,此為不輕女。”

侯薔撇撇嘴,“將軍您說說,這不就是輕女嘛,再豐厚的嫁妝不也是把女兒嫁出去了,兒子是要留在家中娶媳婦的,這一出一入,言嫁言娶,誰是本位已經一清二楚,我便言,女子由娘家嫁夫家,不論聘禮嫁妝多麽豐厚,這都是輕女,因為你沒有自立,你得依附男人生存,只不過從前是父兄,日後是夫婿。”

說著她問闌山,“將軍我沒說錯吧?”

闌山笑道,“是這個道理。”

侯薔咧嘴笑了,“您猜怎麽著?我話還沒說完,那些女人不樂意了,非說理朝瞧不起她們這座城,理朝有女帝女將軍女宰相女官,就看不上全天下的賢妻良母,氣得我!”

闌山表情頓時嚴肅起來,“你和人打架了?”

侯薔急忙道,“將軍有令,我哪敢?我這是氣得不行,和手下兵在山坡上打滾來著!這不是將軍急召,我沒來得及換衣服,只拍了幾下,用處不大。”

闌山輕笑,“你姓侯,真跟個猴子似的,行了,如今我得消息”,她起身,至沙盤前,指向一處,“此處有密道可通司國軍營後方,只是陡峭非常,你帶幾人先去探探,我給你七日,必要探出結果。”

侯薔眼睛一亮,“多謝將軍,屬下這就去辦!”

“哎?”闌山叫住她,侯薔回頭,“將軍有何吩咐?”

“萬不可打草驚蛇,你可明白?”

“是!屬下明白!”

侯薔尋了兩個她的心腹,借口再去城中,飛馬直往目的地而去,她走三日後,其所言城中,被闌山邀請來的海樓正在加急蓋女子學堂。

闌山笑她,“成年女子你不管了?”

海樓翻個白眼,“如今戰中,管不過來,等戰事了結再說吧。”

正說著話,前處又有喧嘩,兩人並未著官服,也去看熱鬧,就見一女子身著素服,當街哭泣,四周圍著的人越來越多,皆問其為何哭泣。

那女子擡頭,楚楚動人,字字泣血般,“那理朝說是女子為尊,可我如今瞧著卻不是,她們收了我們金尊玉貴的女兒家去,是要做什麽?這是抓壯丁欺負女人呢!女子天生力量不如男子,只能管家卻管不了國,被她們帶去的女兒家還不知如何受苦呢?”

說著又哭起來,海樓闌山對視一眼,這是要搞事呀,她們繼續看。

旁邊有女不解,“這話也不對,她們那將軍確是女子,帶的也多是女兵,人家打下我們這城池,可見女子也非力量不如男子,上了戰場也能.打.勝仗。”

那哭泣女子怨恨擡頭,“可那些女兵吃的是什麽苦?我們本不必受這些苦,金尊玉貴的女兒家,何必白白受苦?”

那說話女子看著是個下地幹活的農女,哭泣女子這麽一說,她心中覺得不對,她本就吃苦,若是吃理朝那樣的苦總比吃地裏的苦強,那些女子在軍中,可是能升官的!可她不知該如何反駁,更怕旁人笑話她癡心妄想,眼看眾人就要走歪,海樓及時出聲,“可那些女兵皆可自立門戶,可建功立業,就如這位小姑娘。”

她擠上前,伸手拉住那說話的農女,“她便可入軍,如今正值戰事,她便擁有改變命運的機會。”

那農女極為讚同,“您說得太對了!”

那哭泣女子不服,可海樓看著非常人,她強忍道,“戰爭中,可是會死人的!”

不承擔任何責任,哪裏來的地位?張嘴閉嘴金尊玉貴,不過是被圈養起來的生育工具和發洩渠道,出嫁前身價由父兄而定,出嫁後身價由夫婿而定,自己的身價和自己毫無關系,算哪門子金尊玉貴?頂多只能算狗仗人勢,還好意思當街哭泣?背後也不知是誰?

海樓笑了,“生死一事,男女皆同,誰都會死,我說的是,理朝為想自立的女子提供了一片大有可為的天地,在理朝,女子可立門戶,可讀書籍,可上戰場,可入朝為官,這是選擇面的擴大而非束縛,至於想身居後宅者,理朝亦不會如何,你不必在此哭訴,那女子學堂教成後,其中女子可自由選擇。”

那哭泣女子看海樓,“你是何人?你說的話能算話?”

闌山上前,“她是理朝吏部尚書,她說的當然算數。”

其實海樓不止這一個官職,但是這個官職最有說服力,百姓最易懂,眾人再次私語起來,聽著轉向明顯,闌山海樓悄悄退出,打算派人查這哭泣女子身後之人,城中還有何種形式之同類?那農女卻跟了上來。

海樓轉身看是她,態度和藹,“你可是有事?”

那女子搓搓身上的粗布衣服,有些拘謹,但擲地有聲,“我想入那女子學堂,我年紀大,可我也想自立門戶。”

海樓笑著點頭,“好,跟我走。”

那女子十分激動,立馬跟了上來,闌山嘆道,“金絲雀最不懂籠外繁華,她們喜歡的,是豪華的牢籠,定點的鳥食,她們的翅膀只是誘惑鳥類同往牢籠的工具,比之麻雀,不如遠甚,麻雀可變鳳凰,自由翺翔於天地間。”

男權社會的高層女子和底層女子,不可混淆而談,方才那女子,要麽是男人們雇傭的無知賴皮,要麽就是自告奮勇跑出來表現的倀鬼,總之定是只籠中金絲,享受籠中之困,共邀天下女人,可笑!可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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